精选章节
十六岁那年，我从野狗口中救下了李乘歌。
我的奴婢打趣：「来历不明的男人救不得。话本里说，这种人将来都会恩将仇报。」
两年后，她一语成谶。
可是亲人尸骨未寒时，我转头就嫁给了李乘歌。
直到李乘歌新立的妃子把我推下水，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是一本书。
此时，距离书中的大结局已经过去了半年。
我的亲人尸骨早已尸骨无存。
1
一道闪电劈下，雷声震响，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。
春晓拨开珠帘走了进来：「娘娘，可是被雷声吵醒了？」
「今晚天气不好，这雨怕是要下到天亮，我在这陪您，您安心歇息。」
突然，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动静。
「丽妃娘娘，您不能进去……」
门从内里被打开，我披着一件外衣出现。
丽妃浑身被雨水打湿，披头散发，狼狈不堪。
见到我，她双目通红，大喊：「苏扶楹，快跟我一起去死！」
春晓怒斥：「大胆，竟然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！快把她带下去，别吓到娘娘。」
丽妃被侍卫按住，可嘴里依旧念叨着，「苏扶楹，你忘记惨死的亲人了吗？」
「丞相府上百人除了你，其余无一活口，他们全死了！」
我似是回了神，不由得退后了几步。
我望着自己的双手，仿佛又回到了丞相府被灭门的那晚，鲜血浸染了我的手。
2
近来，我一直在重复一个梦境。
漫天火光，血流成河，还有拼命逃跑的背影。
我被惊醒，脸上传来湿润，我抬手一摸，竟不知何时哭了。
回忆起梦里的内容，我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因着昨晚的梦，我的脸色不太好。
春晓以为我还是在为李乘歌立妃的事情闷闷不乐，苦口婆心劝道：「娘娘，您何必与陛下置气？就算陛下立了大冀公主为妃，心中最爱的人还是您。」
这句话，我已不知听了多少回。
我是李乘歌亲封的皇后，他给了我尊贵的地位与无尽的荣宠。
只要有进贡的奇珍异宝，他会第一时间让人送到宫里。
面对其她妃嫔的陷害，他也毫不心慈手软地处置对方。
对我，他总是毫无底线地包容，宫里上下人人都说李乘歌最爱的我。
以至于，每次与李乘歌吵架，身边的人总会说他是爱我的，劝慰我不要与他置气。
我突然觉得有点累，好像被以爱之名绑架，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3
我去了御花园散心，花开得正当好，碰巧遇上了大冀公主，也就是李乘歌新立的妃子——丽妃。
听说李乘歌昨晚是在她那歇下的，我瞧见她脖子上有个红迹，心下了然。
李乘歌是天子，拥有三宫六院，自然不可能只有守身如玉，不是她也会是别的妃子。
丽妃自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，笑容中带着挑衅，「参见皇后娘娘。」
我无欲与她周旋，敷衍应付了一下，便走了。
可是她却跟了上来，热络地同我聊天。
耳边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，我烦躁不已，冷声道：「你能安静下来吗？」
丽妃哽咽了一下，脸色不是很好，不甘不愿地闭上嘴。
荷花开得粉嫩，枝干随风轻微摇曳。
其她人在离我们几步之外站着。
丽妃突然开口：「苏扶楹，你怎么还有脸活着？」
我不明所以，「你在说什么？」
「李乘歌杀了你全家，你非但没有报仇，还嫁给了他。我要是你家人，在底下都不能安息，所以你怎么还不去死？」
我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，头又开始疼了。
掉落池塘里时，我看到丽妃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「快来人啊！皇后娘娘落水了！」
我重重沉入水底，岸上的声音逐渐变小。
我好似做了一场很长的梦，分不清现实与虚幻，整个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
再次醒来时，李乘歌喜极而泣地拥抱住我，「楹儿，真是太好了，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。」
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颤抖，那是迟来的后怕。
可我只是木讷地没有反应。
李乘歌察觉到了不对劲，「楹儿，你怎么了？」
我的眼神空洞，没有聚焦点，就像是一只木偶。
李乘歌慌了，唤来了太医。
太医为我把了脉，「陛下，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。这个症状许是还未从那日的惊吓缓过神来，静养几天便好了。」
后面几日，李乘歌一有时间就会陪我。
他说一定会严惩丽妃，绝不会放过伤害我的人。
丽妃被削去妃位，贬入冷宫。
4
可是此刻，丽妃却逃出了冷宫。
她仍在不断刺激我，我头疼不已，「别说了！」
丽妃挣开了束缚，冲上前来，一把推开春晓。
她死死地抓住我，「苏扶楹，我们是一类人。李乘歌灭了我的国，杀了你全家。如果不能报仇，也绝不能委身于仇人。死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！」
丽妃拿出短刃，脸上是决绝与疯狂。
只是刚抬起手，一道快到模糊的身影冲了过来，一脚踢飞了她。
李乘歌紧紧护住我，「楹儿，我来晚了，你没事吧？」
我的心情激动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，无法回应他。
李乘歌眸光晦暗，看着丽妃就像是死人，「把她拉下去处置了！」
李乘歌刚才那一脚可不轻，丽妃吐出一口鲜血，「那晚没能杀了你，今天我便要为大冀报仇！」
丽妃此举不过是垂死挣扎，她才迈开一步，便定住了。
「不要！」我大喊制止，却还是晚了，利剑已经穿破她的胸膛。
丽妃撑着一口气，「李……承歌，你……不得……好死……」
她倒下的前一刻，那口型对着我说：「苏扶楹，我在下面等你。」
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刺激，我晕倒了过去。
5
回忆我这二十年，活得像个笑话。
在丽妃推我下水后昏迷的那段日子，脑海中涌入了许多离奇的故事。
这个我出身长大，有着疼爱我的父亲母亲和所有对我好的人的地方，居然是一本书。
而我和李乘歌各为这本书的男女主角。
我在梦中看完了整本书，结局犹如此现在这样。
丞相府被灭，李乘歌登上帝位。
而我和李乘歌则上演了你逃我追、虐身虐心的戏码。
可后来我就像被下了蛊，失了智，只关心情情爱爱，争风吃醋，成为依附李乘歌的菟丝花。
最后我爱上了李乘歌，放下仇恨，与他相守一生。
不！不该是这样的！
我虽贵为丞相府的嫡女，却不是娇养在闺阁的千金。
一年四季，不论刮风下雨，我每天天一亮就要起来跑步。
上午练习刀术、箭术，下午练习马术，晚上复习功课。
每年到八月份，还会与父亲一起下江南巡游。
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柔弱的千金大小姐。
这场梦打败了我以往的所有认知。
我所爱的人都是假的，这个世界也都是假的，所有人都是假的。一切不过是作者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，我们都是虚幻出来的人物。
我崩溃不已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，选择了逃避，可丽妃的死让我不得不面对。
归根到底，是我无法接受搭上了丞相府所有人的性命，最终却是为了成全我和李乘歌的爱情。
作者视笔下人命如草芥，所有人都是主角爱情路上的垫脚石。
这书当真写得荒唐！
也许，我应该跟丽妃一样，至少死得壮烈，不至于被后人诟病。
可转念一想，我为什么要这样做？明明我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。
愤怒与不甘唤醒了我。
6
李乘歌犹如之前一样，一直守在我身边，眼里布满细红的血丝。
他的担忧不似作假，可我只觉得厌恶，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。
手中落空，李乘歌的身体轻微僵硬了一瞬，「楹儿，你可是在怪我去迟了？」
「对不起，没能保护好你。」李乘歌满含愧疚，「我向你承诺，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。」
不得不说，作者对李乘歌真是偏爱。
虽然他出身低微，生母只是个宫女，但是却生了一张姣好的容貌。表面温良无害，可实际上却心狠手辣。
书中写道，凭着容貌，李乘歌利用了许多世家小姐助他登上皇位后，转头就寻了个罪名把对方灭了。
李乘歌把自己伪装得极好，当初我也是被他的表现所迷惑，所以才会出手相救收留了他。
谁成想李乘歌是扮猪吃老虎，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。
即使知道李乘歌的所作所为也是受剧情控制，可我无法不恨他。
在李乘歌又一次想触碰我时，我抄起簪子，将尖头对准了他。
满殿的宫人立马跪下，低着头，大气不敢出。
殿内寂静得令人压抑，我无声地与李乘歌对峙。
良久，李乘歌握紧了拳头，表情看不出喜怒，「皇后累了，朕先走了，你好好休息。」
直到明黄色的身影消失，我才泄了力，大口喘气。
其实，我刚才有一瞬间冲动是想直接刺下去的，可是无形中好像有股力量在阻止，让我动弹不得。
屏退了其他宫人，春晓仍是有些心惊，「娘娘，您怎么了？陛下是天子，您刚才的行为可是死罪，要是被群臣知晓，只怕要给您安上弑君的罪名。」
春晓苦口婆心劝道：「陛下是真的爱娘娘，您昏迷不醒时陛下一直寸步不离，陛下对娘娘的好我都看得一清二楚。娘娘莫要寒了陛下的心，把陛下推远了……」
「春晓。」我打断了她继续为李乘歌说情，问起，「你记得是自己从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吗？」
「当然记得。」春晓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，「奴婢从三岁开始被送到丞相府，被娘娘选中成为贴身侍女，一直陪着娘娘至今，已有十七年。」
我点点头，「不错。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，我也把你当成了亲人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我话锋一转，「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？你的心偏向了别人。」
春晓惶恐，迅速否认，「在我心里永远娘娘永远是最重要的。」
「那你还记得丞相府是怎么灭门的吗？」
「娘娘……」
我闭了闭眼，泪水滑落，「是李乘歌做的。上到老人，下到几个月的婴儿，他都没有放过，其中也包括你的哥哥。」
春晓垂下眼眸，动了动嘴唇，「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，但我们应该往前走。重要的是现在陛下很爱娘娘，而且娘娘不是也已经放下了吗？」
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为何我感觉您有点变了？」
不，我没变，这才是我。
应该说变的是她，是之前受控制的苏扶楹。
我的心越来越冷，作者和剧情的影响太大了，大到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和三观，犹如我和春晓。
7
依稀记得明明一开始我是非常恨李乘歌，是想要杀了他报仇雪恨。
半年前，李乘歌在夺嫡大战中厮杀出了一条血路，成为了最后的赢家。
而我的父亲——前太子太傅，便是他登基后开的第一刀。
侍卫拼死护送我出逃，我们躲在一个小村庄苟且偷生，可没过一个月，便被李乘歌的人找到了。
李乘歌并没有杀了我，反而把我带回了宫，不顾群臣反对，封了我为后。
我自然是不肯屈服，用尽了一切手段想要杀了李乘歌，可是都没能成功。
刺杀皇帝是大罪，但李乘歌不在意，甚至还替我隐瞒。
不知是从什么开始，我渐渐忘记了原本的目的，忘记了死不瞑目的亲人。
记忆在悄无声息中改变，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。
可我不想认命，不想成为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。
对于作者来说，这不过是一本虚拟出来的书，可对我来说，一切都是活生生存在的。
就算书中的结局已定，可未来还未定数。
没有了作者的掌控，书中的世界依旧在运转。
往后，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！
8
李乘歌又来了，可我不愿意见他，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平静地与仇人共处一室。
壁碰多了，他也不再勉强，只在外面站一会便走。
我到底也损伤了身子，修养了几日，恢复了精神。
一个令我感到意外的人却突然上门探望。
上官贺月，我曾经在后宫最强劲的对手。武将家族出身，其父亲与兄长是李乘歌登上皇位的得力助手，而后长期驻守边疆，战功赫赫。
我与她互相看不顺眼，何时关系变得这么好了？她竟然也会主动踏入我的宫殿。
「听闻皇后娘娘几日前落水，又受到了惊吓，今天特地带了上好的补品来看望。」
敌不动我不动，「你有心了。」
短暂的寒暄后，我与她相顾无言。
我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心思，也无暇应对，干脆要下逐客令。
一抬头，正好撞上官贺月在打量着我。
我看不懂那目光包含的情绪，她淡定地移开，抿了口茶水。
上官贺月的行为非常奇怪，越发引起我的好奇心。
「荣妃有话不妨直说。」
上官贺月默不作声，于是我懂了，下令让宫人都退下。
门被关上，上官贺月放下茶杯，「皇后娘娘，丽妃死前对您说了什么？」
「这与你何干？」
「虽然陛下隐瞒了消息，但我知道您差点刺伤了陛下。您那么爱陛下，怎么舍得伤他？」
她紧紧地盯着我，深怕错过我的一丁点反应。
可我凭什么要告诉她呢？
「看来我该好好管教一下宫里的人了。」
「本宫有些累了，荣妃请回吧。」
上官贺月有些着急，直呼了我的名讳，「苏扶楹，你是不是也觉醒了？」
我心下一惊，什么叫也？难道她跟我一样？
我很快收拾好情绪，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」
现在还不能分清上官贺月是敌是友，暂时还是不要暴露。
「苏扶楹，我对你没有恶意，我是来寻你合作的。你好好想想，我等着你。」
上官贺月走了，我回忆着她离开时说的话。
「我并不是要与你争风吃醋，也不是想要算计你。我不爱李乘歌，之前与你作对都是不得已而为之。」
「你相信世界上有人能控制他人命运的能力吗？」
我相信，因为我正在经历。
9
夜晚，半梦半醒间，似乎有重物压得我喘不过气。
我奋力挣扎，终于从梦魇中挣脱，窒息得以缓解。
李乘歌温柔地抚摸我的脸，「对不起，吵醒你了。我实在太想你了，想得快疯了。」
我动弹不得。
李乘歌的眼底有泪花，「可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漠？」
我直视着他，「因为你杀了我的亲人，我恨你。」
李乘歌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，遮住了我的眼睛，「不，别这样看我。」
「楹儿，我爱你，我爱你……」
李乘歌嗓音沙哑，在我耳边低语。
「可是我恨你。」
李乘歌身体颤抖了一下，几乎哀求，「别对我这么残忍。」
我说：「残忍的是你啊，我爱的人都死在了你手中。」
一句句话压垮了李乘歌的背，「我没得选择……」
我挣脱他的桎梏，「你走吧，我不想看见你，以后也不要来了。」
李乘歌一秒拒绝，「不行，我做不到。」
此刻，我们的位置倒换。
高高在上的帝王乞求着我的垂怜，我的心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「李乘歌，放过我。」
李乘歌眼眶湿润，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，「你，不爱我了吗？」
我摇摇头，李乘歌的眼底闪过希冀。
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。」
如果不是作者的设定，我根本不会爱上李乘歌。
李乘歌的脸上失去血色，他忽然笑了。
再看着我时，眼底带了些疯狂，「没关系，我会让你再次爱上我的。」
我来不及深思这话的含义，就被他堵住了嘴唇。
我瞪大了双眼，用力甩了他一巴掌，「李乘歌，你发什么疯？」
李乘歌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，欺身过来，「我还能更疯。」
李乘歌扯开我的腰带。
意识不妙，我奋力挣扎，「你敢！」
「比起失去你，我还有什么不敢？你是我的皇后，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？」
我拔高声音，「不要让我更加恨你！」
「那就恨吧，至少你心里还能有我一席之地。」
李乘歌一手抓住我的双手，一脚压制我乱踢的腿。
力量的悬殊令我动弹不得，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脖子上，腰上的冰冷触感让我清醒了过来。
此刻与李乘歌是无法正常沟通的。
我佯装配合，趁他放松时，努力够到枕头下的匕首。
这是第二次，我把利刃对准了李乘歌。
程亮的刀锋犹如我的决心。
李乘歌笑出了泪：「苏扶楹，你当真狠心。」
10
李乘歌下令不准我外出，只能待在未央宫，变相把我软禁。
听春晓说李乘歌这几晚都夜宿在徐美人那里。
这位徐美人我倒是有点印象，因为她长得有点像我。
初入宫时，李乘歌看都没有看她一眼，道：「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与楹儿相比。」
没多久，徐美人就晋升为贵人。
李乘歌连续一阵子未踏入未央宫，转而宠幸其她妃子，而且还对我下了禁足。
宫里的人大多见风使舵，对待我时便没那么用心了。
毕竟我身后空无一人，在宫里能依靠的只有李乘歌，没了他的宠爱什么也不是。
御膳房送来的吃食都是素的，一点荤腥都没有。
春晓气恼不已，「一群白眼狼，娘娘平日对他们多好，一出事就落井下石，真是狼心狗肺。」
「娘娘，您等着。我去找陛下，让他好好处罚这些人。」
「站住，不许去。」我喊着。
「为什么啊，娘娘？您是皇后，这些没规矩的下人敢对您不敬，就该罚。」
春晓还是想得太单纯，他们敢这么做，多半是李乘歌默许的。
不然他们就是有这个心，也不大敢如此明目张胆，定是李乘歌的授意。
徐婉婉在宫里的风头有多盛，就衬得我多凄凉。
李乘歌这么做，无法就是想逼我向他服软。
但可惜，如今的苏扶楹可不会低头。
11
月上中天，春夜的空气弥漫着一层薄雾。
突然，屋外传来轻微的细响。
我顿时警惕，小心循着声源而去，衣袖下的手握紧了簪子，以防不测。
到了发出动静的地方，猝不及防地与一个人头打了照面。
四目相对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
「你半夜翻墙做什么？」
上官贺月的姿势有些不雅，双手扒拉着屋檐，一只脚正费力往上蹬。
此刻她是往上扒也不是，退回去也不是，只能悬挂在半空中。
「咳咳……那什么……上面视线好，啊不，上面空气新鲜，我在吸收月光的精华。」
上官贺月语无伦次，表情不自然。
我打量着，给了肯定，「那你的爱好还挺独特，真是难为你特地大晚上跑到未央宫，以半挂的方式吸收月光的精华。」
「如此，我也不好打扰你。」我转身欲走。
上官贺月着急忙慌喊着：「等等。」
我停下，半侧着身子，「还有事？」
上官贺月顾不上仪态，费力翻过屋檐，「不扯了，我是来找你的。」
「你等着我下来说。」
一分钟过去了，上官贺月一动不动。
我微微蹙眉，「你还傻站着做什么，站军姿呢？」
上官贺月羞红了脸，难以启齿，「我恐高。」
她一个一米七，还会拿枪射箭的人说她恐高，我该信吗？
本想不管她的，但是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，又软下了心。
我一个皇后屈尊给她搬来了梯子，结果上官贺月没踩稳，我慌乱去扶她，差点闪到腰。
上官贺月感动不已，「苏扶楹，没想到你这么善良，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。」
我咬牙切齿，「起开，我要被你压死了。」
今晚一定不宜出门，早知就不好奇了，好奇心害死猫。
12
上官贺月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，「陛下最近宠幸的徐婉婉，我瞧过一面，看起来有三分像你。」
「陛下还是痴情，搞替身文学。」
我刮了她一记眼刀子，「如果你是来恶心我的，那么可以滚了。」
上官贺月叹气，「本来我天天在我的寝宫盼着你上门，没想到你居然被禁足了。」
她正了正神色，「苏扶楹，你绝对觉醒了吧。」
不待我承认还是否认，上官贺月接着说，「不然你之前那么爱陛下，舍不得他受到一丁点伤害，态度怎么会一夕之间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」
她列举了一大堆证据，比如李乘歌被投毒，我舍身为他试药；李乘歌被刺杀，我义无反顾为他挡箭；李乘歌被敌军围攻，我不顾危险只身入救。
我扶额，这一桩桩件件都在说明我曾经是多么恋爱脑。
上官贺月下定结论：「苏扶楹，你现在对陛下的眼神没有爱意。」
我哼笑一声，「你观察得还挺仔细。」
「那么你呢，又是什么时候觉醒的？」
上官贺月摸了摸鼻子，「三个月前我溜冰时不小心磕到了脑袋，醒来时脑子里闯入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。」
「什么，这个世界是本书，而我是书中的女二，而且还非常恶毒，对你各种陷害，最后事情败露，落得家破人亡的凄凉下场。」
上官贺月脏话爆出口，「当时我就想这是什么狗屁玩意，我顶多看不惯你，不至于那么坏吧，我甚至怀疑是自己磕坏了脑子。」
「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跟书中描写得一模一样。一两次我还能觉得是巧合，但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。」
「我害怕自己的下场真的会像书中说得的一样。男人哪有性命重要，为了保命，我装起了病，远离是非。」
原来如此，怪不得以往什么事情都要与我较劲的上官贺月，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，避殿不出，也不再去李乘歌面前献殷勤。
我在书中的番外看到了上官贺月的结局，她的父亲和兄长被斩首，而她则沦落到军营成为了军妓，最后被凌辱致死。
13
上官贺月拍桌而起，「李乘歌这个混蛋，我父亲和兄长舍命为他守护国土，结果他却不念功劳转而杀了他们，对我也只是利用而已。」
我沉思，上官贺月现在还好好活着，书中的下场并没有发生，大概是因为她觉醒躲过了。
「那你当初没有想过杀了李乘歌？这样便无后顾之忧了。」
上官贺月颓废，重新坐下，「我想了，也做了，但是没有成功。」
「李乘歌是书中的男主，这个世界似乎对他有股保护机制。」
看来，之前并不是我的错觉。
忽然，上官贺月眼神一亮，「李乘歌是男主，你是女主，那么这个机制也同样适用你。没准你可以做到。」
上官贺月说得确实有理，但可惜要让她失望了。
「我也不行。」
觉醒那刻，我对李乘歌的恨意达到了巅峰，可当我把利刃对准他时，却怎么也动不了。
我虽是女主，但是作者对我的刻画却不多。
书中对我的描写只是存在于表面，寥寥几笔就带过了，每次出场都是为了李乘歌服务。
我想不通，作者为什么会把我设定为女主。
上官贺月忿忿不平，「我也想不通，我要容貌有容貌，要身材有身材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舞刀弄剑也不在话下，凭什么是恶毒女二？」
我淡淡道，「你以为女主就很好？满门被灭，这福气给你要不要？」
「说得谁不是，我父亲和兄长不也一样。」
「可是你已经成功改变命运，但是我的亲人永远无法回来了。」
上官贺月喉咙一噎，「对……对不起。」
「你不必感到抱歉，错不在我们。」
我们都是作者笔下的角色，依照着设定而走。
上官贺月气不过，「如果有朝一日见到作者，我定要好好骂他一顿。都怪他，不然我们怎么会这么惨。」
作者灵机一动的一笔，影响的是我们的一生。
14
气氛有些低沉，上官贺月烦躁地挠挠头，「你打算怎么办？」
「我想离开。」
这不是一时兴起，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。
我既不能杀了李乘歌报仇，留在这宫中还有什么意义。
我不可能真的与李乘歌恩爱下半生，如果不是因为受剧情设定的控制，我根本不会爱上他。
曾经有个人，一袭白衣胜雪，温润如玉，如清风晓月。
在他生命的尽头，已无往日的意气风发，可笑容却依旧如春日暖阳的一道清风。
他说：「阿楹，往前跑，不要回头。」
他才是我的心上人。
上官贺月惊讶地张开嘴巴，「你认真的？皇宫里重兵把守，如何能离开？」
我淡淡一笑，「所以我需要你帮助我。」
上官贺月前脚刚走，后脚李乘歌就来了。
我熄灭了烛光，装作已经歇息的假象。
黑暗中，一道身影缓步靠近。
李乘歌在床沿坐下，「我知道你没有睡。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，你应该想通了。」
我没有回应他。
李乘歌叹气，「你为何不能向我服软呢？」
我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。
李乘歌沉默不语，但我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。
他就一直盯着，久到我的身体发僵，我忍不住皱眉。
李乘歌手指抚摸过我的发丝，「楹儿，我的耐心不多了。你非要这样倔强的话，别怪我狠心了。」
「就算是死，你也要留在我身边。」
我暗骂，真是个疯子。
15
我正愁寻什么时机死遁，恰逢临燕使团拜访，不日便抵达李朝，于礼本该是我这个皇后和李乘歌一起接待，以表看重。
李乘歌却指定了上官贺月，让她陪同出席。
但是上官贺月宣称身体不适，力不从心。
最后，跟随李乘歌接见临燕使团的是徐婉婉。
这样也好，我已经不想当李朝的皇后了，自然也不想去应付。
况且，这是我离开的最好时机。
还有三天，我便能自由了。
北燕使团抵达京城的这天，意味着我离开的时间也到了。
夜幕低垂，华灯初上，载歌载舞，把酒言欢，热闹非凡。
围墙隔绝了喧嚣，月光将人的身影拉长。
「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？」
上官贺月摇了摇头，「不了，我身后还有镇北候府，不能一走了之。」
上官贺月递给我一个包裹，「这里面装了银子和珠宝，够你后半生无忧了。」
见我没动，她强塞到我手中，「别墨迹了，待会被发现就不好了。」
我微微动了动手指，犹豫过后抱住了她，「谢谢，春晓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了。她心直口快，但是没什么坏心思，你多担当些。」
「放心吧。」上官贺月拍拍我，「快走吧，再晚点就来不及了。」
距离宫门只有几步时，我转过头，上官贺月依旧站在那里。
背后璀璨的烟花伴随着熊熊火光在空中施放。
不知是不是我看花了，她的眼眶好像有点湿润。
我或许知道为何，翱翔的飞鹰，却因身上背负的担子困在了四方宫墙。
上官贺月把愿望寄托在我身上，让我去替她实现。
虽然与上官贺月认识了许久，但是直到今天我们才真正了解了对方。
如果不想因为剧情的设定，我想我们或许会一见如故。
上官贺月安排的人带着我顺利离开了皇宫。
码头处，一辆船早已在此等候。
我登上了船，船夫划动着船桨，渐行渐远，直至消失不见。
16
半个月后，我到了江南。
逃离了高耸逼人的围墙，再次踏上江南的土地，一切显得陌生又熟悉。
以防万一，我不敢在城镇安居，而是选择一处偏远的小村落，租了一个大娘闲置的屋子。
木屋子不大，但有个小院，院子还种了一颗海棠，我很喜欢。
我曾跟过一位神医学习过一阵子的医术，虽然太久没有接触，有些知识已经模糊，但基础还在。
每日早晨我去山上采药，下午研究医书，晚上熬药。一天过得充实，也不会想到之前的事情。
这里距离城镇的医馆来回要四个时辰，所以一些小病村里人都会找我开药。
隔壁的大娘很热心，经常给我送东送西。
「我看你长得漂亮，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，想来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，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呢？」
我只是笑笑不语。
我安顿下来没多久，就收到了上官贺月的信。
我离宫那晚，未央宫走水，大火燃烧了一夜。
宫人没有一个受伤，在这场大火中死去的只有一个人，便是我这个皇后。
李乘歌赶到时，他不要命地想往里冲，却被拦住，眼睁睁看着大火燃尽了一切。
我的下场可想而知，定是被烧成了灰烬。
李乘歌趴在地上，不断搜寻着我的身影，最终只找到埋在废墟的一支簪子。
曾经精美绝伦的簪子，如今已被烧成黑炭。
李乘歌不再上朝，整日把自己关在寝宫里，日夜抱着簪子思人。
性格也变得阴晴不定，好几个劝谏的朝臣都被罚了几大板。
上官贺月忍不住吐槽：「李乘歌真是有病。还有那个徐婉婉，天天上赶着哭劝，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。」
「这下好了吧，被李乘歌刺了一剑，伤在胸口，要了大半条命。」
她赶到时，地上躺着两个人，衣服上还都是血，差点以为到了凶杀现场。
经过太医一查，李乘歌中了毒，此毒不危急性命，但是会使人的下半身瘫痪。
不知下毒的人是谁，竟然没有被发现。
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，徐婉婉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解了毒。
我不由得攥紧了信。
说起来也神奇，徐婉婉被李乘歌刺的那一剑极为严重，可她居然跟没事人一样，还因此重获恩宠。
某一日遇见她，发觉她竟然跟你越发相似，有五分像了。
一个贵人还敢对我不敬，真是蹬鼻子上脸了。当下就赏了她两巴掌，看起来顺眼多了。
我仿佛可以想象到上官贺月在写到这里时的舒畅表情，被她感染，眉宇舒展。
17
时间转瞬即逝，距离我离开皇宫已经过了两个多月。
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淳朴，没有尔虞我诈。
我越来越喜欢这里，除了定期采购，我一般不会去人多热闹的城镇。
这天，我打算去城镇添置必用品。
顺利买完东西，我正要回去，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。
「不好意思……」
我赶忙道歉，然而在看清对方后，瞳孔骤缩。
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这是不是代表李乘歌也在？
我的呼吸瞬间絮乱，环顾四周。
对方唤了我几次，我猛然回过神，幸好我带了幂篱。
他应是没有认出我，我匆忙接过东西走了。
回去之后，我仍是心有余悸。
桌子上有一封新信，是上官贺月的笔迹。
李乘歌去江南微服私访了，你小心些。
为何李乘歌会突然到江南私访，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？
我有些担忧，接下来几天不敢再出门。
好在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，悬着的心逐渐放下。
然而这天我从山里采药回来，小院的木门大敞。
我顿时预感不妙，不敢发出声音，就要跑。
哪知大娘眼尖，瞥见了我。
「苏大夫，你可算回来了。」
我一眼就瞧到了大娘背后的人，弓紧了身子。
「苏大夫，你认识他们吗？这群人不知哪里来的，突然挨家挨户在打探你的消息。」
「我不愿说，他们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。」
大娘还处于惊吓中，腿脚哆嗦。
指甲印入掌心，我扯起嘴角：「没事，您先回去吧。」
大娘犹豫着，最终还是向刀剑低了头。
18
「楹儿，玩够了吗？该跟我回去了。」
李乘歌面色正常，既没有喜悦，也没有生气，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。
几个侍卫上前摆手，「皇后娘娘，请。」
我矗立着不动，「我已不是皇后。」
李乘歌抿紧唇，再次开口，「楹儿，不要任性。你假死一事我可以不追究。」
我冷眼看着他，一字一字道：「我不会跟你回去！」
李乘歌眉峰轻蹙，「不要说这种话。」
「你有那么多妃子，并不缺我一个。」
「我懂了。你是不是在吃醋？」
李乘歌眉间舒展，「我跟徐婉婉并没有什么，她只不过是个工具人，用来气你罢了。」
「我向你保证，回去之后我们会依旧和从前一样。」
我觉得李乘歌的脑回路是真有问题，听不懂人话。
「皇后娘娘，得罪了。」
侍卫想强行将我带走，幸而我随身携带的防身药粉派上了用场。
我找准时机洒出药粉，转头往外跑。
我一刻也不敢停留，就怕李乘歌追上来。
慌不择路下，我跑到一处悬崖。
本以为已经甩开了李乘歌，可下一秒他气定神闲地从树林走出来。
「楹儿，别白费力气了。」
身后是万丈深渊，李乘歌胜券在握，他朝我伸出手，「过来，回到我身边。」
往前是压抑窒息的深宫，往后是粉身碎骨的结局。
不论哪个，都是极其糟糕的选择。
恢复些许力气，我站起身，「李乘歌，我说过，我不会跟你回去。」
我决绝地倒入背后的悬崖。
「苏扶楹！」
李乘歌扑向我，目眦欲裂。
我没死成，悬崖底下是一条河。
当时我在赌，赌赢了就活下来，赌输了就下去陪家人也挺好。
可我赌赢了，活了下来。
我庆幸当初父亲的严厉教育，学会了游泳。
上岸后，我脱力般晕倒了过去。
19
再次醒来时，已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。
「呀，你醒了！」
我望向声音的来源，一名女子捧着碗快步而来。
「你昏迷了一夜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」
「我……」
女子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，「我给你熬了药，趁热喝吧。」
喝完药，我问道：「请问姑娘是？这里又是哪里？」
「我名为云之，这里是我家。昨日我在河边遇见昏迷的你，便把你带了回来。」
云之好奇，「你怎么会掉入河中呢？是不是不小心失足了？」
见我不语，云之也不追问了。
「你的家人在哪里呢？他们应该很着急，我替你向他们报平安。」
我说我没有家人，他们都不在了。
「对不起。」云之愧疚不已，「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没关系。我应该谢谢你，救命之恩，无以为报。」
云之很善良，「在你身体好之前，就好好在这里休养吧。」
「云之，我回来了。」
小院外响起一道声音，我莫名觉得熟悉。
云之脸上是止不住的惊喜，「淮安，快来，我跟你介绍个人。」
淮安？
这名字，竟然跟他一样。
云之带着他进来时，我摔碎了手中的药。
云之吓了一跳，「苏姑娘，你别动，小心受伤。」
我不敢置信，小心翼翼确认：「沈……淮安？」
20
地上的碎片已经被处理干净，我也镇定了下来。
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」
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再见到活生生的沈淮安，明明当初我亲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中。
沈淮安看了一眼云之，温柔一笑，「多亏了云之，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。」
他当初为了替我争取逃跑时机，拼命与追兵厮杀。可敌不寡众，很快便败下阵来。他被挑断手筋，废了腿脚。
那些追兵看他没了反应，便以为他已经咽气，没有仔细检查，着急往我的方向追赶。
但是他命大，被进京探亲的云之发现，救活了下来。
伤好之后，他跟着云之一起回到了江南。
我再次感谢了云之，「多谢云姑娘救了我们。」
「不用客气。你是淮安的妹妹，也是我的妹妹，往后便安心住下。」
云之也如所说那样，对我如同亲生妹妹那般极好。
承了云之的情，我也不好意思总是躺着，便想尽自己的能力，能做一点事是一点事。
可是云之不允许：「你身体未恢复，不宜劳累。」
因着昨晚光线晦暗，我没有注意到沈淮安的脚。
白天一看，才发现他的左脚走了一瘸一拐。
我心生愧疚，沈淮安如同以前那般摸了摸我的头，「阿楹，这不怪你。」
他没有追问我这半年的事，「往事不可追。如今我们都好好的，便是最好的。」
我很想问沈淮安，还记得他的承诺吗？
海棠树下，沈淮安接住空中落下的海棠花，别在我的发上。
「此生唯愿与阿楹相爱相守。」
突然清脆的一声响，云之不小心打翻药炉。
沈淮安急忙奔向她，脸上尽是担忧。他捧着云之的双手，小心翼翼地检查。
「你别动，我来就行。」
我想已经不用问了，答案很明显。
心疼吗？这是肯定的。
可是又能怪谁呢？
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待。
有些人，一旦错过便是有缘无份。
21
我向沈淮安和云之提出离开。
云之极力挽留，「你是淮安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。好不容易重逢，还要去哪里？」
不论她怎么劝说，我都铁了心要走。
屋里，我摘下脖子上的玉佩，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，算是最后我能做的。
沈淮安的声音响起：「阿楹，你歇息了吗？我们谈谈。」
「没有。」
我和沈淮安走到院子里。
「阿楹，你是否在怨我？」
沈淮安嗓音沙哑，「对不起，我辜负了你。」
我摇了摇头，沈淮安为了我差点没了命，而我却忘记他的牺牲，与李乘歌在一起了。
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怨他？
「起初被云之救下后，我去寻过你。听闻你被李乘歌立为皇后，我挣扎了许久。也许这样也好，你平安无事就行。」
「没了你，我也没了存活的欲望，想要寻死时，是云之夺下了刀，不顾艰辛照顾我。」
沈淮安不知，他在说这些话时，面上不经意流露出了幸福。
我看得清楚，也更加坚定要离开的心。
李乘歌是不会放过我的，我不能连累沈淮安和云之。
要是被他发现沈淮安还活着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我要赶在他找我之前，离开这里。
「云之是个好姑娘，你定不要辜负她。」
22
次日一早，我便准备告别。
云之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。
「怎么了，是哪里不舒服吗？」
沈淮安解释：「可能是吃坏了东西，昨晚一直吐。最近云之总是食欲不振，好不容易吃点东西，又吐了出来。」
我若有所思，「给我看看。」
把脉后，沈淮安紧张询问：「没事吧？」
我看着他们说：「云之，有喜了。」
沈淮安怔然，「什么？我没听错吧。」
「没有，云之确确实实有喜了。」
听到肯定的回答，沈淮安高兴得手足无措，「云之，你听见了吗？我们有孩子了。」
云之点点头，眉角含笑，「淮安，真是太好了。」
云之刚有孕，胎儿还未稳定。
思考再三，我决定再留一阵子，等胎儿平稳发育再离开。
刚怀孕的女子都很辛苦。云之吃不好、睡不好，很快就消瘦了许多。
沈淮安心疼不已，恨不得替云之承受。
他接过我熬好的补身体的药，喂给云之。
云之温柔地摸着肚子，「这么闹腾，将来一定是个健康的孩子。」
「阿楹，你说就让他认你为干娘，好不好？」
我应下，「好。」
23
在这里待得越久，我就越舍不得离开。可是心底总是有股不安，今日更是强烈。
屋外风声鹤唳，今晚怕是个不眠之夜。
云之突然腹痛，我在床边守着她，沈淮安端着药进来时，外面已经下起了雨。
雨水砸在屋檐，异常响亮，暗黄灯光引得人昏昏欲睡。
可就在这嘈杂的雨声中，我听到了一阵急促强烈的马蹄声，越来越近。
他们的目的就是这处院子。
沈淮安也觉察了异常，想要出去查看。
我拦住他，缓慢摇了摇头。
很快，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。
「打扰了。我们是运送货物的商队，突遭大雨，能否在此借宿一晚？」
我和沈淮安面面相觑，云之先行开口：「今日家中有老人去世，不方便，你们另寻他处吧。」
「没有关系。只要有个能让我们避雨的地方就行。」
云之平时看着温柔，这会态度却很强硬：「你们速速离开，莫要打扰去世之人的安宁。」
屋外静默了一瞬，转而用力敲击着门。
木门隐隐有倒下的迹象。
我起身，沈淮安和云之同时喊出口：「阿楹。」
沈淮安更是眼疾手快拉住我，「我们现在偷偷从后门离开。」
「不行。云之怀有身孕，经不起折腾。」
我缓缓挣脱沈淮安的束缚，「他的目标是我，我不能连累你们。」
我打开了门，与两个身着文武袖的人迎面撞上。
「滚开！」
两人收起停留在半空的手，快速让开，却又不放心离太远，各守在我两旁。
我把门关上。
院子中央，伞下的李乘歌缓缓显现：「楹儿，我又找到你了。这次，不会再让你逃走了。」
24
这次，我也没打算再逃跑。
回宫的路途上，李乘歌每时每刻都要与我待在一起。
「楹儿，吃点东西吧。」
我闭上眼，装作听不见。
突然，下巴受到了钳制。
李乘歌掐住我的下巴，掰过我的脸颊，撬开我的唇，将口中的食物渡了下去。
我瞪大了眼珠，死命推开他，捂住胸口咳嗽。
我怒视着李乘歌，他丝毫不在意，「你知道的，我有是的法子喂你。」
「是吗？」我转头干呕，「可我觉得恶心。」
李乘歌的脸色阴沉，周遭的温度霎时间降低了几度。
我却笑了，他不顺心我便顺心了。
原本要一个月的马车行程，李乘歌硬是给它缩短了半个月。
回宫那天，有两道身影早已在宫门等待。
李乘歌伸出手，要扶我下马车。
我避开，挽起裙角下了马车。
站稳时，我与上官贺月对视了一下，又很快移开。
徐婉婉小跑而来，「陛下，臣妾好想您。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，就等着您回来补补。」
「您此次下江南定是受苦了。」
她说这话时，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下。
我心里正堵着一口气，「你这是怪我吗？」
「臣妾不敢。」
我冷笑，「不敢？我看你敢得很。」
「既见皇后，为何不拜？」
徐婉婉软了嗓音，带着几分撒娇，「陛下～」
李乘歌蹙眉，「你没听见？还是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？」
徐婉婉扯紧了衣袖，不情愿地行了个礼。
「入宫前家里应该有人教吧，入宫后也有嬷嬷教导，你学的都去哪里了？」
我讽刺着李乘歌：「你的眼光真是倒退了。」
一直没有吭声的上官贺月噗嗤一笑。
徐婉婉脸气成了猪肝色。
李乘歌的眼神愣是没分给她一秒，快步追赶上我。
25
未央宫毁于大火，李乘歌把我安排到了重华宫。
重华宫是李乘歌的寝宫，他没有把春晓送回来，而是新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。
李乘歌想切断我对外的一切联系，只要我无依无靠了，就只能寻求他了。
回来不过几日，我之前刺杀李乘歌的事泄露了。
群臣愤怒不已，再加上我假死出宫，行为出格，纷纷上奏要求李乘歌废后。
但是我依旧安然无恙，李乘歌力战群儒，压下了异议。
可我下毒害李乘歌的事也泄露了，这无疑又添加了一把火。
群臣骂我是祸害，如果不处死我，将来怕是会毁了李朝。
对于这些争议，我一概不在意。
李乘歌一脸疲惫地在我对面坐下，「楹儿，毒真的是你下的吗？」
我直视着他，「你心里不早就清楚了吗？」
李乘歌握紧了拳头，「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。」
「比起你，我已经够仁慈了。」
只是残废，和丞相府上白条人命相比，这算得了什么。
「我父王生前最宠爱的妃子也惨遭我父王灭国，可他们却恩爱无比。」
「为何你不能与她一样？」
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，「李乘歌，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？我没有那么贱！」
「所以，你还是想离开我？」
我毫不犹豫地回答，「是。」
李乘歌突然将我扛起，扔到床上，「只要有了孩子，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了。」
我仓惶爬起，抓紧衣领，「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！」
李乘歌附身欺压上来，我拼命挣扎，双腿胡乱踢着。但是强大的力量压制，让我的反抗效果微乎其微。
我留下了屈辱的泪水。
26
隔天，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。
腰上的疼痛清晰传来，身上几乎全是昨天留下的痕迹。
李乘歌昨晚发了狠，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。
温池内，我拼命擦拭身子，直至皮肤快出血。
我穿好衣服出去时，宫人端上来一碗药。
「这是什么？」
「回皇后娘娘，是安胎药。」
我将药打翻，赤目微红，「出去！」
可是李乘歌居然卑鄙到用宫人的性命来威胁我。
「楹儿，你不喝的话，我便杀了她们。」
「你打翻一次药碗，我便杀一个人。」
此言一出，所有人跪地求饶。
「求陛下饶命！求皇后娘娘救我们！」
我怒不可遏，「李乘歌，你无耻！」
「如今她们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中，一切就看你怎么选择了。」
我当然无法漠视，只能喝了安胎药。
李乘歌经常盯着我的肚子，盯得我头皮发麻。
当月事没如约而至时，我心中隐隐不安，期盼它只是延迟了。
我是万不能怀上李乘歌的孩子！
就算真有了，这孩子也不能生下来！
可是越害怕什么便来什么。
当桌上摆上一道红烧肉，油腻的味道顿时让我反胃，捂住嘴干呕。
太医把脉后，确认我已有孕。
李乘歌很是高兴，「楹儿，你听到了吗？」
「不论这个孩子将来是男是女，我都一定会让他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。」
我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。
我收买了一个小太监，让他为我偷来了落胎药。
只是我还未服下，李乘歌就踢开了门，「苏扶楹，你怎么这么狠心？他可是我们的孩子！」
「我说过，我跟你之间不会有孩子！」
我猛地将药送入口中。
李乘歌的速度更快，打翻了药碗。
他掐着我的下巴，逼我抬头，「如果你敢杀了我们的孩子，我立刻就杀了江淮安！」
「你什么意思？」
我的身子不由得紧绷。
27
李乘歌将我带到了一处暗牢，在这里我见到了浑身是血的江淮安。
他被绑在刑架上，皮肤没有一处完整，奄奄一息。
听见动静，江淮安艰难而缓慢地抬起头。
即使面临这种境况，他依旧对我微微一笑。
江淮安嘴唇一合一动，「别……别担心……」
我几乎发不出声音，举起的手指停留在距离伤口一公分处，不敢触碰他。
「心疼了？」
李乘歌从背后将我困入怀中，「那日你乖乖跟我回宫，我便起了怀疑，派人杀了个回马枪。」
「没想到江淮安命这么硬，居然还活着。」
我忍不住落下泪。
原以为已保全了江淮安，可没想到我还是再次害了他。
「要我怎么做，你才肯放了他？」
李乘歌沉下脸，语气冰冷，「你就这么在意他？」
江淮安的四肢被钉上了铁钉，连接着四肢。
李乘歌一扯动，鲜血渗出，江淮安疼得脸色苍白，却还是死死咬住下唇，不肯发出一声痛呼。
「不要！」我惊呼。
「他如今只是一个废人，对你造成不了威胁，放过他。」
李乘歌声中力度不减，「可是我身为帝王，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隐患。况且他还占据了你的心。」
我着急地摇头否认，「不，我已经不喜欢他了。」
「那就证明给我看。」李乘歌递过一把短刃，「只要刺他一刀，我便相信你。」
我缓慢接过，手背用力到泛白，却迟迟下不去手。
「不敢吗？」李乘歌搭上我的手腕，「做不到的话，让我来帮你。」
刀剑触及皮肤，我死死咬住下唇，身子忍不住颤抖。
手一松，刀顺势掉落，在空荡的地牢里发出哐当声。
李乘歌自嘲，「对我，你没有犹豫过。」
「我已经给过机会了，但是你没把握住。」
江淮安没有一丝埋怨的神色，到最后他还是很温柔，「阿楹，别看。」
可我无法做到再次看着他死在我面前。
我捡起地上的短刃，毫不犹豫地对准心脏捅了进去。
「楹儿！」
我无力倒下，李乘歌快步冲过来，接住了我。
「这样，你可以放了他吗？」
李乘歌声音发紧，「江淮安到底有什么好？你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。」
我的口中溢出鲜血，却仍攥紧了李乘歌的手臂，「求你……」
李乘歌慌了神，「好，我答应你，你别再说了。」
心脏密密麻麻地疼，我的意识逐渐模糊。
李乘歌愤怒大喊：「来人，快宣太医！」
28
刀口距离心脏很近，如果再刺得深一点，我怕是没命了。
可是我不后悔，能用我的命换江淮安一命也值了。
李乘歌守了我三天三夜，眼中布满了血丝，憔悴不堪。
江淮安离开当日，我亲自去送他。
李乘歌命人为他处理了伤口，换掉了脏污的衣服。
云之在宫门外遥望等待，她比我离开时更加瘦了，身子单薄到仿佛风一吹就散了。
我无言面对她，不敢对上她的视线。
李乘歌站在一旁，留给我和江淮安单独说话的空间。
「阿楹，我们一起走吧。」
我轻轻摇了头，「我走不了。」
江淮安还想劝说，我余光注意到李乘歌的靠近，推了他一把，「云之还在等你，别让她久等了。」
见江淮安距离宫门只有几米的距离，我松下了悬着的心。
可就在这时，突逢变故，江淮安被一剑从背后刺穿。
「淮安！」
我与云之的声音同时响起，江淮安倒地，云之疯了一般奔向他。
而我则被侍卫拦住。
云之凄厉地呼唤江淮安，江淮安艰难地拭去她的眼角。
「不要……怪……阿……楹……」
随后，江淮安在她怀里没了气息。
云之崩溃不已，可无论再怎么呼唤，江淮安都没了回应。
「为什么？」我双目赤红，「你不是答应过我放过他的吗？」
李乘歌无情道：「我说过，我是帝王，不会放过一个隐患。」
我满脸是泪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。
云之哭哑了嗓子，眼神平静得可怕，「阿楹，我不怪你。」
云之冲向侍卫，拔出他的刀，「可是，我想去陪淮安了。」
血液洒了一地，云之带着未出世的孩子去寻江淮安了。
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，失去了意识。
29
我流产了，本来上次受伤胎像就已不太稳定。
加上这次又受到了刺激，胎儿保不住了。
我却不伤心，反而笑了。
没了也好，不然出来也是遭罪。
李乘歌悲痛不已，「楹儿，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。」
我醒来后，不吃不喝。太医说这是心病。
李乘歌将春晓送回我身边，可是没有用。
他便想强行灌药，我却吐了他一身。
我日渐消瘦，春晓整天以泪洗面，「娘娘，算我求你，你别这样。」
我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，「这没什么可哭的。我只是累了，想解脱了。」
我努力抗争过了，可我还是无法摆脱这座皇城。
也许我根本无法摆脱命运，让我觉醒也许是为了让我看着自己从清醒一步步走向妥协。
这样的话，作者未免太过残忍了。
「今日我吩咐御膳房做了您最喜爱的桂花糕，我去给您拿。」
春晓胡乱抹了把脸，逃也似的离开。
屋内没人，我走到梳妆台坐下，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的脸色。
我刚触碰到簪子，立马有宫人出现。
「娘娘，这东西太危险。」
我没说什么，随她收走了。
春晓去了许久，一直没有回来。
我有些担心，便吩咐其她人去看看。
不一会儿，宫人便急匆匆赶回来，「娘娘，不好了。春晓被徐贵人带走了。」
我赶到徐婉婉寝宫时，听到一阵阵惨叫。
春晓趴在架子上，屁股上血肉模糊。
「住手！」我怒吼。
「娘娘……」春晓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。
「没事的，我来了。」
我扶着春晓就要走，却被拦住。
我冰冷地看着徐婉婉，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」
徐婉婉朱唇轻启，「这贱婢以上犯下，她既然是皇后娘娘的人，还请皇后娘娘给我一个交代。」
我锐利地扫视她，「你也说她是我的人。那么，谁给你胆子敢动她？」
「这贱婢冲撞了我。没有规矩的人，自是要给点教训。」
「让开！」
春晓有伤在身，我没空与徐婉婉纠缠，可她依旧不依不饶。
「好。你想要交代是吧，我给你。」
我把春晓交给其他人，上前给了徐婉婉一巴掌。
「这下你可满意了？」
「你！」徐婉婉的目光像瘁上毒药一样狠毒。
可一秒，她突然转变了神情，楚楚可怜道：「皇后娘娘，对不起，都是我的错。」
30
「这是怎么回事？」
我转过身，李乘歌和上官贺月不知何时出现。
徐婉婉捂着脸，泫然欲泣，「臣妾今日嘴馋，便吩咐了御膳房做桂花糕。可不成想皇后娘娘宫里的人硬说这是她的，强行占有。」
「臣妾不过是小小教训了一顿，皇后娘娘便打了我一巴掌。」
春晓虚弱解释：「不是的。是我先吩咐御膳房，结果路上偶遇徐贵人，她便想要抢夺桂花糕。」
上官贺月开口，「春晓是皇后娘娘的人，按道理还轮不到你替她教训。」
李乘歌眉峰轻蹙，「不过一件小事，楹儿何必动手。」
我气笑了，「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，春晓怕是都没命了，这叫小事吗？」
李乘歌冷漠至极，「一个奴婢死了就死了。」
徐婉婉附和道：「是啊，皇后娘娘。大不了，我重新给您送一个。」
我重新给了徐婉婉一巴掌，「如果春晓有什么事，我会让你陪命！」
「李乘歌，你最好护好她。今日的事，我必定讨回来。」
春晓的伤很严重，但幸好性命保住了。
我出去时，李乘歌正在门口等待。
「楹儿，这后宫就是这么残酷。没了你护着春晓，她迟早会被啃食殆尽。」
「你放心得下了她吗？」
「所以你明知春晓无辜，却还是故意偏袒徐婉婉？」
李乘歌不否认。
我感到无比厌恶，「李乘歌，你才是最下贱的人！」
李乘歌不怒反笑，「我的生母本来就是最低贱的浣衣女，所以我身体里也流淌着跟她一样的血液。」
「如果能让你有求生欲望，即使是要杀了春晓，我也不会犹豫。」
李乘歌的确拿捏了我的软肋，春晓是我最后一个亲人。
31
「我们联手，把李乘歌拉下位吧。」
既然杀不了李乘歌，那就关他一辈子也行。
当我对上官贺月说出这个想法时，她的嘴角上扬，「看来你终于想通了。」
「如果你真要寻死寻活，那我还真是对你失望。」
我不在意她的挖苦，「你一点也不惊讶？」
「因为我也正有此意。」
上官贺月爆出一个惊雷，「我有孕了。」
我愣住，怀疑自己的耳朵，「李乘歌的？」
上官贺月摇了摇头，「不是他的。李乘歌不可能让我怀上他的孩子。」
我更加惊讶了，「那是谁的？」
上官贺月唤了一声谢予，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。
我认出了对方，正是之前护送我出宫的人。
可是，我好像还在哪里见过他。
我绞尽脑汁，终于想了起来。
他不就是李乘歌的暗卫，我曾在御书房粗略打过照面。
上官贺月解释，「谢予是我父亲的手下。我父亲不放心我入宫，便安插他到李乘歌身边，暗地里护我周全。」
上官贺月温柔地抚摸着肚子，「现在还是初期，孕肚不明显。」
我注视着她，「你可想好了，这是一步险棋。失败了，镇北候府的结局就如同书中那般。」
上官贺月很是坚定，「不论是失败或者被发现，这两者之间的结局都差不多。为了我肚子的孩子，我必须赌一把。」
「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，要尽快行动。」
32
我刚把簪子插好，徐婉婉便来了，她是来算账的。
当日我说过，春晓的仇我一定会报。
所以我把徐婉婉的贴身婢女也赏了一顿鞭子，又让人把她扔回门口。
徐婉婉怒气冲冲，「皇后娘娘，你贵为后宫之主，却随意打罚下人。」
「如此做法，怎配得上当皇后？」
「我不配，难道你配吗？」
「不是你说的，一个贱婢死了就死了，宫里不缺人。」
徐婉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。
我睥睨着她，「徐婉婉出言不逊，掌嘴十下。」
徐婉婉尖叫挣扎，却被两个宫人按压得死死的。
几巴掌下去，她的脸迅速红肿起来。
徐婉婉装也不装了，五官扭曲，「苏扶楹，你竟敢这样对我！」
我理直气壮，「我是皇后，你是妃子。我为何不敢？」
「你算什么皇后，不过是个炮灰！」
我走到徐婉婉面前打量，「你到底是谁？」
我之前虽然与徐婉婉接触不多，但是她性格软弱，每次一见都颤颤巍巍的，像只受惊的小鸟。
绝不是现在这样胆大妄为，飞扬跋扈。
听上官贺月说她被李乘歌刺了一剑后，却奇迹无碍，性情大变。
一个人经历生死后，真的会变成两个极端吗？
因着这个世界是本书，我更愿意相信她换了个芯，如今徐婉婉不是之前的徐婉婉。
33
「那个蠢货早就死了。」
徐婉婉挺直了腰板，「我是来自现代的女大学生，你们这些愚昧的后宫女人不配与我相提并论。」
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救赎李乘歌，也是来取代你的。」
说起这，徐婉婉有些不甘心，「不过我没想到李乘歌这么护着你，明明知道你要杀他，却还是不肯杀你。」
「看来我没有猜错，消息确实是你透露出去的。」
我有些好奇，「你是怎么治好了李乘歌的？」
徐婉婉得意洋洋，「因为我是天选之女，自然有办法。」
她放话，「苏扶楹，你都斗不过我的。」
我勾唇，笑道。我一个丞相府嫡女会斗不过一个外来女。
但是我不屑浪费时间与徐婉婉斗，我只想要拉李乘歌下位。
虽然不太理解徐婉婉说的话，但是从中也可以捕捉到她来自另一个时空，且还比这里先进许多。
可那又怎么样，在这里，手握权力才是最大的。
古人又不是蠢货，帝位厮杀，手足相刃，这些都是家常便饭。
况且没有点手段与狠厉，又如何能护住一个国家。
当一个人与这里格格不入，那只会死得更快。
伴君如伴虎，我和死去的真正的徐婉婉就是例子。
34
上官贺月来孕反应得厉害，只能吃点酸梅子压一压。
边境也不太平，北冥屡次冒犯李朝的国土，还占领了一座城池。
里面上百名百姓被当成人质，镇北候带兵前去营救，不成想北冥早已设下了陷阱，就等着镇北候一行人来跳。
镇北候一行被困在城内，没有食物与水源。
加之边境环境不如京城，白日酷暑，夜晚严寒。
时间久了，镇北候肯定会坚持不住。
北冥这招出得阴，到时他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镇北候。
消息传到京城，上官贺月担心得快哭了。
我安慰她：「镇北候这么厉害，上次被困在山沟，十个人也能厮杀出一条活路。这次也一样，肯定会没事的。」
幸而上官贺月的哥哥这次没有一同前行，他率领其他将士前去营救。
与镇北候里应外合，成功逃出生天，还拿下了北冥首领的项上人头，百姓们也成功获救。
京城的人听到之后，纷纷夸赞镇北候英明神武。
这本该是件好消息，可是群众的呼声太大，难免会引起帝王的不满。
古往今来，有多少人才最后是死于功高盖主。
上官贺月听了我的话，也是心惊。
隔日，百姓夸赞的对象便成了李乘歌。
此次镇北候获胜，边境可以平静一段时日了。
李乘歌下令让镇北候回京与家人团聚。
由于上次听了我的话，上官贺月这次有了些警惕。
她和我都觉得有诈，镇北候回京这事不太简单。
35
李乘歌来时，脸色疲惫。
他也不管我有没有给他好脸色，径直坐下。
李乘歌不说话，我也不说话，看着书。
半晌，李乘歌叹了口气，「楹儿，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？」
我沉默着，把书翻了一页。
李乘歌自顾自说道：「我的生母出身低微，意外被醉酒的帝王宠幸，继而有了我。
「可是帝王有许多妃子，许多子女，根本不缺我这一个。他早已将我母妃抛之脑后，所以我们经常被欺负，吃不饱穿不暖。」
「直到我遇到了你，你跟别人都不一样。没有贵贱之分，对我极好。」
「我以为坐上了九五至尊，想要什么便有什么。可还是有许多事情不是权利可以做到的。」
李乘歌面容苦涩，「这朝堂上有太多勾心斗角。午夜梦回，我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。」
「楹儿，你是唯一一个完全属于我的人。不论发生什么事，你会永远陪着我，站在我身后，对吗？」
李乘歌期盼地盯着我。
这次，我终于有了反应，抬起头，「是，我会站在你身后。」
我会站在你身后，亲手把刀刺入你的心。
李乘歌突然的反常，让我确定他要对镇北候下手了。
我通知了上官贺月，我们的计划该提前了。
上官贺月写了书信，加急送给了镇北候。
36
一个月后，镇北候一行人到达京城。
李乘歌召镇北候入宫，给了许多赏赐。
又特许上官贺月回侯府一日，与父兄团聚。
为了庆祝镇北候胜利归京，李乘歌举办了一场宴会。
我坐在李乘歌右边，观察下面的形势。
舞池中央，歌女身姿轻盈，跳着霓裳羽衣曲，其余人喝酒的喝酒，交谈的交谈。
说不出哪里有问题，却又透露着怪异。
我咬下一口糕点，变故却在此刻突逢，一名舞女手持长剑突然朝李乘歌的方向刺去。
李乘歌眼疾手快躲过了攻击，不料又有几个人冒了出来。
有人大喊：「护驾！有刺客。」
下面乱成一团，镇北候飞身而起，护在李乘歌身前。
镇北候脚踢桌子砸向刺客，其子也一巴掌击退刺客。
见形势不妙，那些刺客转身就逃了。
这时，侍卫才匆忙赶来救驾。
地上还剩下一个漏网之鱼，镇北候本想询问幕后主使，不料她嘴角含了毒药。
她将毒药咬破，吐了一口血，没了气息。
李乘歌下令追查，镇北候主动请命，「臣愿捉拿刺客归案。」
李乘歌却拒绝了，「爱卿刚回京，不必太过劳累，此事交由兵部来处理。」
李乘歌这个说法没有问题，但是上官贺月却皱紧了眉头。
37
一周过去了，追查刺客的事情毫无进展。
李乘歌罕见地发了怒。
等他歇气，兵部尚书才敢吭声，「事发没多久，臣立马下令封锁城门，任凭刺客再快也逃不出去，可刺客们却像是凭空消失了般。」
「臣肯定这些刺客肯定还在京城中。只是平民百姓都挨家挨户搜了，如今只剩下各位大臣府中还未搜查。」
兵部尚书的意思很明显，那就是幕后主使就在朝堂上的大臣之中。
李乘歌给了他手谕，前往各位大臣的府中搜查。
事关天子安全，没有人敢异议。
五更时，铜锣声再次响起，直至最后一声消失。转而代替的是一阵急促，但训练有序的脚步声。
火光照亮了镇北候府，注定了镇北候府再也无法安宁。
刺杀皇帝一案水落石出，幕后主使竟是镇北候。
兵部在搜查时，突然有一道黑影闪现想逃，然而府内外都被官兵包围。
黑影无处可逃，扯下面罩一看，竟然是当日的刺客。
更重要的是，官兵还在书房查到了镇北候与外敌勾结的书信。
百姓震惊不已，议论纷纷，谁都不敢相信忠心耿耿的镇北候居然会谋害皇帝，通敌叛国。
李乘歌问镇北候：「你可认罪？」
镇北候挺直了腰杆，「臣无罪。」
可证据确凿，镇北候府所有人被押入大牢，不日问斩。
上官贺月听闻噩耗，晕倒在了寝宫。
我去探望时，上官贺月一脸惨白，伤心过度的模样。
「别装了，是我。」
上官贺月睁开眼，从被窝里掏出一盘酸梅子。
「是你啊，我还以为是李乘歌那个狗东西。」
「你不担心你父兄吗？」
上官贺月满不在乎，「没事，反正他们都在边境那边寒苦的地方受得住，也不差这一回了。」
真是镇北候的贴心闺女，不知他听了会作何感想。
我又问：「人到哪了？能赶得上吗？」
上官贺月挥挥手，「放心，绝对赶得上。」
「不过就算有了他，就能保证李乘歌一定会败吗？」
「你手中还有什么筹码？」
我淡淡道：「到时你就知道了。」
38
镇北候行刑的地点定在了午门。
隔着一条河，百姓都来围观。
李乘歌与我，还有各位大臣都站在城墙上。
随着倒数响起，在人头即将落地时，有人大喊慢着。
几匹马急刹停下，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，几个人影踏上石桥。
看清中央的男人的面孔后，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「这不是前太子殿下吗？」
「不是说太子已经死了吗？怎么还活着？」
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」
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李乘歌眼神晦暗，猜不出他在想什么。
与太子长相一样的男子对着城墙上大喊：「李乘歌，意外吧。」
「当初你设计我死于北冥之手，可我非但没有死，还侥幸活了下来。」
他揭露了当年北冥入侵，他与李乘歌主动请命镇压，却没有想到李乘歌在战场对他下黑手。
然而李乘歌回京后却宣称是北冥杀害了太子。
皇帝听闻噩耗一病不起，没多久就撒手人寰，继而李乘歌登基。
而他因为失去了记忆，一直在边境流浪。
直到这次北冥入侵，他刚好在城内，被认出来带回军营，又请了军医为他恢复了记忆。
他转身对百姓解释：「镇北候是清白的。他没有通敌叛国，一切都是李乘歌的阴谋。」
「因为害怕事情暴露，又怕镇北候功高盖主，所以才设计了一场刺杀诬陷给镇北候。」
面对指控，李乘歌面容没有变化，「你可有证据？」
「就凭你一面之词，怎么证明你是前太子？」
李乘歌厉声命令，「随意冒充前太子是大罪，将此人拿下！」
镇北候震碎了桎梏双手和脖子的刑具，护在他身前。
四面八方涌出了许多侍卫，都是镇北候的手下。
李乘歌冷哼，「倒是我小瞧你们了。」
弓箭手准备发射时，我突然出声，「我可以证明。」
「我与前太子自小一同长大，感情甚笃，宛如请兄妹。他就是李澈太子！」
李乘歌表情凝固了一瞬，似有不解。
我没空理他，抽出衣袖下的卷轴，打开。
「我手中还有先皇的遗诏。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帝王的继承人便是前太子。」
遗诏上是先皇的字迹，还印有传国玉玺的印章，做不得假。
就是因为这个遗诏，李乘歌才要灭丞相府的口。
可他从来没有想到，他一直想销毁却又找不到的遗诏会在我手中。
当年先皇已对李乘歌起了疑心，临死前将遗诏交给了我父亲。可是我的父亲还未起身前往边境，查清事情经过，便被李乘歌杀害。
父亲还剩一口气时，将遗诏转交给了我。
在半年后，这遗诏终于派上了用场。
李乘歌死死盯着我，目光偏执，「楹儿，你不是说会永远站在我身后吗？」
我嗤笑了一声，「李乘歌，你觉得可能吗？我说过，终于一天我会杀了你。」
李乘歌却异常自信，「可你杀不了我的。」
「没有关系了。能让你生不如死也可以。」
39
李乘歌被废帝，前太子恢复了身份，成为了新的帝王。
只是他因为在边境受了些苦，导致身子落下病根。
在位没几个月，便宣告退位。
上官贺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八个月大，李澈封了她的孩子为下一任帝王。
上官贺月成为了太后，暂时垂帘听政。
有镇北候在身后撑腰，她在朝堂上无人敢异议。
徐婉婉在李乘歌被废后就跑路了，没人知晓她去了哪里。
李乘歌被囚禁在国安寺，直到死都不能踏出半步。
我去看了他，即使成为了阶下囚，他也依旧贵气，高高在上。
「不亏是楹儿，当真聪明如慧。」
「你去从哪里找到与李澈那么像的人？」
李乘歌能识破也不奇怪，不然怎么是男主呢。
反正我也没有打算瞒到底，目的已经达成就行。
我随父亲各地巡游时，曾救下一位受伤的青年。
当时，我与父亲皆是一惊，因为他与太子李澈长得太像了。
不仔细看，还以为是同一个人。
我不知他为何受伤，他不愿意说，我便也不问。
只待伤好之后，青年留下了名字——乌和。
日后有机会，必定报答恩情。
于是，我借助上官贺月派人找到了他，扮演了一场戏。
「李乘歌，余生你就在这里好好忏悔吧。」
李乘歌叫住了我，「如果再来一次，当年你还会救我吗？」
我没有犹豫，「不会。」
李乘歌目送着我离开，笑容另含深意。
我向上官贺月道别，带着春晓一起离开了皇宫。
终于，我们自由了。
转身那刻，我好似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。
40
我慢慢地睁开眼睛，脑袋非常晕沉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熟悉。
怎么回事？
我不是离开了皇宫，离开了京城，这会怎么又回到重华宫？
门口突然响起清脆的碎裂声。
「来人啊，皇后娘娘醒了！」
很快，李乘歌便冲了进来，他一把抱住我。
我清晰感受到他身体在发颤。
李乘歌不是被囚禁在国安寺吗？怎么也出现在了重华宫？
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脑海里一片浆糊，一团迷雾围绕着我。
上官贺月又在哪里呢？她为何把李乘歌放出来了？
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。
我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，可脚刚触碰到地上，身体便一软。
李乘歌及时接住我，「楹儿，你才刚醒，身子虚弱，不能下地。」
我挣扎着，「放手。」
李乘歌死死将我禁锢，「楹儿，我知你接受不了江淮安的事情，但是你肚子里还有孩子，情绪不能激动。」
我哽咽了一瞬，「你说什么？」
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在江淮安死去的那天没了吗？为什么还在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？
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。
「你昏迷了**个月。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的。忘了江淮安，好吗？」
为什么李乘歌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懂呢？
「李乘歌，你做了什么，为何能从国安寺出来？」
李乘歌面色疑惑，「楹儿，你怎么了？」
「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，我都会重新把你送进去！」
我唤来了人，让他们赶紧把李乘歌带下去。
可是他们却一动不动，表情一言难尽。
李乘歌眉头紧锁，「楹儿，你别这样，我很担心你。」
我推开他，「上官贺月呢？我要去见她。」
李乘歌却道：「镇北候通敌叛国，已经被灭。上官贺月目前在潜逃中，下落不明。」
「不对。」
镇北候并没有通敌叛国，我和上官贺月已经提前识破李乘歌的计谋，并设计了局中局，避免了镇北候冤屈的结局。
41
脑海中的疼痛在不断撕扯着我。
李乘歌赶忙叫来太医。
太医经过诊断后，说我的记忆发生了错乱，误将梦中的事情当成了现实。
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，梦中那么真实，怎么可能是假的？
我不愿意相信，可所有人的态度和行为都在告诉我，那真的是一场梦。
我期待着上官贺月出现在我面前，告诉我那不是假的。
可是我始终没有等到上官贺月，每一个人都是跟李乘歌一样的说辞。
我开始怀疑自己，我苦心设计李乘歌下位的局，逃离皇宫，竟然只是做的一场美梦吗？
明明我都已经到达了江南，要开启新的生活了。
现实却给了我狠狠一击。
比起失去，得到后再失去更令人绝望。
那么春晓呢，她又去哪里了？
当我问起李乘歌时，他没有没有正面回答，「等你好了，我自会让你见她。」
「回答我。」
李乘歌的态度让我预感，春晓定是出事了。
「你不说，我便自己去找。」
见拗不过我，李乘歌叹了气，「春晓没了。」
李乘歌不敢与我对视。
春晓因为得罪了徐婉婉，被赐了二十大板，等他赶到时，已经晚了。春晓早已没了气息。
我松开了抓着李乘歌的手，满脸绝望，心中的痛苦化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我可真是个灾星，所有与我扯上关系的人，最后都没有好下场。
春晓的死对我打击太大，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我有时会幻想，也许这也是一场梦。等梦醒了，我就又回到了桃花开满的江南。
可是每次醒来，都是四四方方的围墙。
42
我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。
最该死的人是我，我才是祸害。
凭什么无辜的人都死了，而我罪孽深重却还好好活着。
我会无意识自残，等我清醒时，手腕早已血肉模糊。
可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痛。
宫人瞧见了，惊声尖叫。
之后所有危险的物品都被收走。
窗外一只鸟飞过，却突然僵直了身体，撞上了宫墙，掉落地上挣扎没一会便了无声息。
这只鸟仿佛在预示我的命运。
我就像它一样，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过。
徐婉婉上门来挑衅。
春晓临死前，嘴里还在喊着我。
可直到咽气，都没能盼来我的身影。
徐婉婉得意洋洋，「陛下宠我，自然是没罚我。」
我猛地扑向她。
徐婉婉倒在地上，头上磕破了血，「苏扶楹，你疯了？陛下都不舍得动我分毫，你竟敢对我动手！」
我不为所动，一步步靠近她，掐住了她的脖子。
徐婉婉脸色涨得通红，「苏……扶……楹……」
随着我手中的力气收紧，她肉眼可见的慌张，「你……不能……杀……我……」
「你也会害怕死亡吗？」
「春晓死前也肯定求你绕过她，可你并没有绕过她。也许，你还会笑着让宫人加大了力度。」
徐婉婉呜呼地摇摇头，涕泪横流。
徐婉婉的脸色变得青紫，忽然有人将我与她分开。
「楹儿，冷静。」
徐婉婉手脚并用，爬向了门口，「陛下，她要杀了臣妾啊！」
「她已经疯了！」
李乘歌冷漠吩咐，「将徐贵人带下去。」
李乘歌安抚道：「楹儿，她不值得你脏了自己的手。」
「等时机到了，我会亲自帮你给春晓一个交代。」
可我不需要了啊。
43
夜晚，我拿出藏在衣袖下的簪子。
白日与徐婉婉厮扯中，我偷偷拔下她头上的一根簪子。
我真的太累了，想去陪丞相府的亲人了。
可当我把簪子抵在脖子上时，却是怎么也插不进去。
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阻止我。
如今我竟是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了。
可悲又可泣。
我睡得极为不安慰，梦中有人说：「找到我。」
我问他：「你是谁？」
他不答，只是一遍遍重复：「苏扶楹，找到我。」
然后声音便消失了。
我并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，不过一场无缘无故的梦罢了。
可是接下来，每一晚我都会重复这个梦。
每当我想问他，你是谁？又在哪里？
梦便醒了。
今晚，那个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急切，「快来，不急了，得快点找到我，不然就无法挽回了。」
「苏扶楹，我能结束这一切。」
我从梦中惊醒。
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，我都得一试。
因为我快疯了，我急需有人来拯救我。
我回忆着梦中的场景，企图找到一点线索，可是周围很简陋，都是石壁。
我甚至不知道那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。
我强迫自己入梦，拼命观察着有哪些特殊的东西。
忽而，我注意到墙上的烛台，上面的雕花是只有皇宫才有，皇室专用。
所以此人是在宫里。
整个皇宫，能设下一个密室，想必只有李乘歌这个皇帝才能办到。
而哪里能隐藏这个密室，最好的地方便是御书房了。
44
趁着守卫交替时，我偷偷进入了御书房。
凭借着月色，我来回检查了一圈，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。
我想着李乘歌这人那么警惕，到底会把密室的入口设置在哪里？
我站在门口，打量着这个御书房。仔细看，有两个书架非常对称，就像是一扇门。
我在架子上四处摸索，摸到了一个固定的瓶子。轻轻一转，书架往里移动，一个门便展露在面前。
走过一条长廊，一个小房间出现。
中间有个人，手脚都被铁链束缚。
「苏扶楹，你没让我失望。」
我不敢贸然靠近，「你到底是谁？」
「我是这本书的作者——季言。」
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竟然是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。
我曾经设想过，如果有一天见到了作者，我会作何反应？
此刻，愤怒与怨恨达到了顶峰。
「你为什么要写下这本书？又为何把我当作了女主？你知不知道，因为你，我的亲人都死了，而我还要与仇人相爱。」
季言被我的一声声质问压垮了背，「对不起……」
我冲过去，扯着他，「对不起有什么用？已经死去的人能再活过来吗？」
我本该有个幸福的家庭，本个青梅竹马的恋人。可全是因为他，所有都毁了。
也许这些场景对于他来说，只是一两笔带过。
可我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婴儿停止了啼哭，妇女们被一刀破肚。
「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是你呢？」
「对不起……」
除了这句，季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我转身就走，「你后半辈子就在这里悔过吧！」
「等等，苏扶楹！」
季言着急叫住我，「李乘歌早就觉醒了，所有事情都是他背后控制的。」
45
生怕我离开，他语速极快。
原本我的结局的确如书本最后写的一样，放下仇恨与李乘歌在一起。
但是这个结局却引起了读者的不满，很多人在网上留言，说这太虐女主了，女主太惨了。
以致于他一直被骂，甚至还有极端的读者找到了他的家扔臭鸡蛋。
后面他看了留言，也反思自己这样写对女主太过残忍。
于是，他想要修改结局，放女主自由。
可当他修改了一整晚之后，隔天醒来再看，结局又恢复了原样。
他百思不得其解，想要再度修改时却被一股力量拉到这里。
他很惊讶，书中的世界居然是真的，更惊讶笔下的人物居然有了自主意识。
李乘歌将他囚禁了起来。
一囚就是半年。
而他在中间也得知了李乘歌囚禁他的原因。
李乘歌在七岁时就已经觉醒了自主意识，但是他隐藏得极深。
因为他知道了剧情的走向，将来他会成为最后赢家，登上帝位。
所以李乘歌接受作者的安排，直到作者想要修改结局，被他察觉到。
李乘歌不知运用了什么办法将他弄进了书中，取代他成为了新的作者。
现在这个世界，完全是由李乘歌掌控的。
所以，李乘歌并不无辜。
当事情对李乘歌不利时，他便会撕碎伪装。
季言察觉到李乘歌可能要让他永远消失，耗尽了原作者的力量传梦给我。
我感觉浑身血流倒流，所以李乘歌明明知道了剧情，却依旧选择灭了丞相府。
转念，我想到了什么。
「李乘歌说我昏迷了三个月，我的记忆是梦中发生的场景。那并不是一场梦，对吗？」
季言点了点头，「没错。那都是真的发生过，只不过李乘歌使用了作者的能力，修改了剧情。」
怪不得李乘歌被送入了国安寺，却还是镇定自若。
我平复好了心情，「那你有什么办法改变？」
「帮我回到原本的世界，我便能夺回掌控权，修改结局。」
「我能信你吗？」
季言面色诚恳，「相信我，我会修正一切错误，就当是赎罪。」
临走前，我又问了一下，「那徐婉婉是怎么回事？她并不是你笔下的人物，又为何来到这里？」
「世界上有很多平行时空，例如我所处的时空，又譬如这本书。徐婉婉也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，如果没猜错的话，她应该就是所谓的攻略者。」
「不用你不用担心，她的威胁不大。」
既如此，我便放心了，没有危险的人没必要放在心上。
46
我进不了太医院，便假装晕倒。
宫人果然召太医来医治，趁对方不注意，我拿了几根银针。
利用它，我放倒了李乘歌。
我快速来到御书房，打开密室。
利用簪子的尖头，撬开了锁铐。
凭借着之前的印象，我带着季言找到上官贺月为我安排的出宫线路。
一路畅通无阻，顺利得有些过分。
可我来不及多想，生怕被侍卫发现。
出口就在不远处，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。
然而钻过洞口，明亮的火光照耀了脸颊。
李乘歌率领着一群侍卫，早就在此等候。
我点了李乘歌的穴位，按道理他没这么快醒来。
除非，他是装的。
「楹儿，你这是又要去哪里呢？」
「过来，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。」
「他不是，难道你是吗？」
我戳破了李乘歌的伪装，「李乘歌，我知道你早就觉醒了。我不会再相信你一句话。」
李乘歌抿紧了唇。
我对着季言小声道：「你先走，我留下来周旋。」
季言着急拉住我，「不行，要走一起走。」
「李乘歌不会对我怎么样。倒是你，落入他手中，下场如何，你应该清楚。」
「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。」
季言犹豫了，我推了他一把，「快点，别墨迹。」
季言咬牙，转身就跑。
一支箭从他脸颊惊险擦过，吓得季言不敢再动。
李乘歌飞越至季言面前，「我之前就应该杀了你。」
我想去帮他，却被徐婉婉拦住，「苏扶楹，你最好不要坏了陛下的事。」
季言一步步往后退，就在我以为他要没命时，一个黑影替他挡住了攻击。
是谢予。跟随他一起的还有上官贺月。
上官贺月展露一笑，「还好没来晚。」
「李乘歌，今日便让我为父兄报仇！」
随着李乘歌的一声令下，一群侍卫围住了上官贺月他们。
上官贺月一边打，一边还要顾着季言。
47
此时，徐婉婉却悄悄用刀抵住了我的腰，「别声张，不然我立刻动手。」
「苏扶楹，你凭什么得到李乘歌的全部视线，明明我才是真心爱他的人。」
「只要你死了，李乘歌才会彻彻底底属于我。」
「你就不怕李乘歌知道后杀了你吗？」
徐婉婉哼笑一声，「不用担心。他根本没空注意到这里，到时我便说你是被乱刀刺死的。」
上官贺月和谢予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，纵使他们两个人再厉害，也抵挡不了那么多侍卫，很快便落了下风。
谢予身体多处伤口，上官贺月的肩膀也被刺穿。
季言早已被吓傻在原地。
我抓住漏洞，夺下徐婉婉手中的刀，架在她的脖子上。
「李乘歌，徐婉婉现在在我手中。你要是不想她没命的话，就放了他们。」
李乘歌默不作声，我收紧了手上的力气，徐婉婉白皙的脖子上渗出鲜血。
徐婉婉惨叫，「陛下，快救救我！」
「只有你放了上官贺月他们，我便不会为难徐婉婉。」
「那你便杀了她吧。」
徐婉婉不可置信，「陛下！」
我也惊了，李乘歌竟然不在乎徐婉婉的性命。
随之而来的是慌张，这样我就威胁不了李乘歌了。
「李乘歌，你不是很护着徐婉婉吗，当真狠心让她死？」
「楹儿，我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个人，对徐婉婉只是利用而已。」
「利用？竟然只是利用。」
徐婉婉脸上失去血色，「陛下，我对您一片真心，您怎可这么狠心？」
「你以为我不知你是来攻略我的吗？」
李乘歌目光森冷，「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，更讨厌想算计掌控我的人。之前留着你，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。」
所以现在徐婉婉没有利用价值了，李乘歌自然也不需要留着她了。
徐婉婉不甘心，「苏扶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？我为了你做这么多，到头来还是比不上她。」
李乘歌深情地望向我，「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楹儿。」
突然，徐婉婉闷哼一声，一只箭射向她的心脏。
徐婉婉瞪大了眸子，缓缓倒下。
48
我被侍卫抓到李乘歌身边，他轻轻拨开我的发丝，「楹儿，很快便会结束的。」
李乘歌提着剑，对准了季言。
可李乘歌的剑并没有刺中季言，因为上官贺月挡在了他面前。
我呼吸一滞，「上官贺月！」
我拼命挣脱开侍卫，跌跌撞撞地奔向她。
上官贺月紧紧抓住我的衣角，「答应我，一定要改变你的命运。」
上官贺月猛地吐血，我急忙答应，「好，你别说了。放心，你一定不会有事的。」
我一巴掌拍醒季言，「你给我振作起来！上官贺月已经因为你要死了。」
「你不说送你回去，就能改变吗？我要你救活她。」
季言回了神，「可是……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。」
上官贺月慢慢闭上了眼皮。
我心如死灰。
往日情景再次浮现，我又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，却无能为力。
「楹儿，放弃吧。这辈子，你只能待在我身边。」
我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余光瞥见一旁的短剑，我下定了决心。
我捡起地上的短剑，刺向李乘歌，不出意外被阻止了。
李乘歌一点都不在意，「楹儿，别挣扎了，你杀不了我的。」
为了与那力量对抗，我的嘴角流出鲜血。
李乘歌温柔地拭去，「没用的。」
可是我今天就算是死了，我也要拉李乘歌陪葬。
我用尽了所有力气，全身像是要骨粉碎般，疼到失去知觉。
丞相府的所有人、江淮安与云之，还有上官贺月，他们死前的模样，在我脑中一遍遍闪过。
强大的恨意使我迸发出力量，奇迹般地，我划伤了李乘歌的手臂。
李乘歌震惊不已，不由得退后两步，「你竟然能伤我？」
我喷出一口血，瘫倒在地。
这时，天空出现一束白光。
季言不自觉被吸引过去，靠近时，他的身体缓缓飘浮着半空中。
季言顿时兴奋不已：「我找到回去的办法了。」
我愣了一两秒，「记住你答应我的。」
「我会的，相信我。」
季言留下这句话，便消失不见了，白光也随之消失。
窗外的风吹动了书，停留在最后一页。
大结局。
相府嫡女苏扶楹手刃皇帝李乘歌，最终为丞相府的所有人报了仇。
上官贺月被一位神医所救，活了过来。
番外 1
逆命一书爆火，许多人向季言抛出了橄榄枝，想买下它改编成影视。
可是季言全部都拒绝了。
好友们都在替季言可惜，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赚大钱的机会。
季言回忆起了跟合作方的谈话，发现世俗好像对女主这一角色带了偏见，犹如一开始的他。
所有人都认为结局应该改为 happyending，这才是大众喜爱的。
可是没人问过女主愿不愿意。
每一本书，每一个角色都是鲜活的。
他们不该被困在剧情里，就让他们在无人打扰地址幸福开心过完一生。
番外 2
几月后，我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婴，将他交给了上官贺月。
离开皇宫那日，上官贺月问：「你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？」
我摇了摇头，「这样就是最好了。」
不见面，便不会想，不会舍不得，不会恨。
「你之前不是很想离开皇宫吗，为何又愿意留下来？」
「因为不想让百姓再受颠沛流离之苦。」
逃亡的那段时日，上官贺月见证了太多苦难。这时她才明白，没有永远的和平与幸福。
所以她的父兄才会心甘情愿驻守边境，护国家百姓的安全。
现在，换她来接替父兄的责任了。
上官贺月看向谢予，「更何况，有爱的人在身边就不怕了。」
我与上官贺月告别，这一次，我将一个人踏上旅途，去观看美丽的风景。
上官贺月成为了太后，垂帘听政。
李朝在她治理下，变得欣欣向荣。
我所到之处，百姓无一不赞赏他。
番外 3
李乘歌在七岁那年便知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，而他是书中的男主角。
因为知道将来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，所以他一直伪装得很好，按照着剧情一步步走。
伪装的日子很无聊，李乘歌开始好奇作者对他安排了什么样的女主。
毕竟他清楚自己的审美，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。
李乘歌托人画来了她的画像。
他很满意，这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。
之后，李乘歌每年都会找人画她的画像。
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面，但是他也算是看着她一步步从女孩成为为大家闺秀。
十六岁那年，李乘歌忍不住想要见她一面。
于是他设计了一场戏，她果然很善良，救下了他，还把他带回去。
可是李乘歌发现，本该是他的女主的她却有了喜欢的人。
她的身边有太多在意的人，却唯独没有他。
李乘歌嫉妒不已，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她就是自己的所有物。
所以当他登基后，第一件事情便是扫除了一切碍眼的人。
她的身边只需要有他一个人便足够了。
可是那该死的作者却突然反悔，想要把她从她身边带走。
李乘歌绝对不予许，他用了招魂术将作者带到书中，并把作者囚禁起来，代替作者成为了新的掌控者。
可是后来她却也觉醒了自主意识，再次想离开他。
李乘歌一次次将她找回，甚至损耗健康修改剧情，却依旧挽回不了她。
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让她恨透到底，甚至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。
李乘歌死前问她：「如果有下辈子，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吗？」
没有算计与阴谋，就在平常的某个日子，在海棠树下相遇。
可她毫不犹豫转身，「不会有这个可能了。」
李乘歌带着遗憾闭上了眼。
全文完。
更新时间：2025-06-11 20:44: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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